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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为何公良祀独独对我有这样深的情,当日在招选下人中,一眼便在百来个奴婢中选了我做他的贴身侍婢。   只是,我的神色已经变得有些黯淡哀伤,我还在沉默中,便听见他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公良祀自幼患疾,太医断言,最多不过五年好活。   我端起茶,目光寂寂   “公子,茶要凉了”   他如往常一样,调笑着接过我手中的茶盏。只是一双鎏金细凤眼底有浓重的悲戚之色。   我静默的看着他一点一点饮下茶水,心底突然生出塞满胸腔的难过。   后来我身处冷宫的时候常常想,如果今日我阻止了他,如果我应了他。那么日后,是不是便不会落得那样悲凉凄凄的境地。   茶茗摔地,谁的血染上棉白的梨花图   一醉休,世上最决烈的毒,却也是最风情的毒   传说,喝了它之后,五脏六腑皆被寸寸烧断,然而面上却是醉红涟涟,一派风情。   “可惜了,原是要拿来送作聘礼的”公良祀皱着眉抚上染血的画,而后一个身形不稳,摔进我的怀里   我以为他会愤恨诧异,至少应该是怒目以对。   而我早已计量好要摆出怎样冷漠的脸色,早已算计好要说怎样无情的话语。   然而,他却仅仅是温柔缠绵的看着我。   鎏金细凤眼底的包容宠溺,如同当日,我初入祀王府,笨手笨脚,打碎他御赐墨砚。   “红绾,你到底,还是选了他”   我惊诧,他知道,他全都知道!   他早就知道我不是清翎,他早就知道我是有意混入府中,是来杀他的!   冷情如我,此刻竟有悲痛丝丝抽出,原本计量好冷情刻薄的话语竟变得破碎颤抖。   “你休要怨我,你不死,三殿下无以成霸业”   三殿下,公良圩   我念到这个名字时,心中漫过复杂的心思。   殿下,殿下   我为你,已然成魔   公良祀的面色越发妖醴邪魅,一双鎏金细凤眼底尽是风情,好像蓄了一树桃花。   他这般模样,让我想起了当日相缘佳节,他乘船而来,醉卧在美人膝上妖媚摄魂的风姿。   我知道,一醉休已然将他的五脏烧尽   “我不怨你,你做什么,我都不怨你”   他颤抖着抚上我冰凉的面容,最后一次捏了捏我的脸角。   “红绾,我死后……你从侧西门走。那里的守卫已经被我撤下”   鲜血从公良祀的口中大量涌出,他的面容缓缓流淌着叹息   “可惜……到最后,还是娶不了你。”   泪水骤然落下   我强压下的难过,再次席卷周身。   我始料未及,杀了他,我会这样的悲伤。   他最多不过五年好活,可是,漫说是五年,便是一年半载,有人,也等不及。 ☆、登位   “都办好了”   面前的人一身玄青色镶扣金丝团云蟒袍,他背对着我,声线低沉冷淡,不辨喜悲。   “是”   公良祀没有骗我,侧西门的守卫被他撤的干净,那里甚至还停了一匹上等宝马。   我上前一步,站立在他身边,目光漠漠眺望远方。   “殿下,九皇子已死,您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绾儿”公良圩如刀镌刻的眉眼中有掩不住的欣喜“从此,再也没人能阻我大位”   是的,姜国三军早已唯他马首是瞻,力阻他登基的太傅已经死在了自己庭院,而如今,唯一能构成威胁的公良祀,也已经死了。   从此,再也没人能阻他大位   我张了张口,最终只是苦涩的问道:“阿牧,你真的会娶我为妻吗”   牧之是他的字   公良圩拥住我,宽厚的怀抱让我心安。他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若为帝,你必为后   他眼中的爱意,让我心安。   公良祀死后,当今圣上因为太过悲痛,不在管理朝政。朝堂上所有事物,皆由三皇子公良圩暂理。   三个月后,皇上驾崩,三皇子公良圩正式登记为帝   姜国改年号为崇武   公良圩终登大宝,我等这一天足足等了十年   少时,我奉父命前往武当处理一件公案,已经赶了三天三夜的我,在途径梨谷时,已经疲惫不堪。   我挑了棵梨树,坐下闭目养神。   不料入夜之后,有几十只斜着茶绿色眼珠的狼从山谷中突然冒出,群狼逼近,脸上带着猎食的兴奋。   我那时终归不过是十六,七的少女,碰见这样骇人的场景怎能不怕。   我清楚的记得,在我昏倒的前一刻,有一双宽大温暖的手接住了我。   我醒来后,周围满是狼的尸身,半丈处,有一摊人血和一块落下的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圩”字。   江湖儿女多性情,我受人家如此重的恩,怎能不思图报那。   于是,我违背父命,隐瞒身份到公良圩身边做了他的影奴。原本只是想助他完成心愿,好报了那救命之恩。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不过是几个月的相处,我便已经泥潭深陷,不可自拔。   那是怎样一个开始,那一夜月朗星稀,与常无异,偏偏之中暗藏杀机。   那时候我和公良圩方方赴完大皇子的宴会,正乘坐马车回府。已近戌时,天色微微黯淡,几颗碎钻般的星子零落的撒在夜空。更添一分萧瑟与神秘。   经过“断魂坡”时,我轻轻的挑起马车窗纱一角,向外望去。郊外田地里金澄澄的稻谷不住的往后退,悠悠稻香在空气里弥漫。天地以月银色的月光为线,虫鸣为针,密密斜织着一卷书画。晚风细细,带着风尘扑到我脸颊边,我情不自禁伸出手似要捉住那风一般。   “自己小心些”公良圩冷淡的没有温度的声音借着风力飘入我耳中,   “什么?”   我正暗自揣测公良圩言语中的深意。他突然将我往前一带,我顺势跌入他的怀中。龙延香清悠馥雅的气息立刻透入我鼻息。   “王爷……”我羞红了脸,挣扎着要起身。忽见他左手边寒光一闪。月光里模糊出一个冷硬的暗器。   我这才惊觉,原来大皇子设伏“断魂坡”   我似乎已经听到马车外蠢蠢欲动的声音,却探不到半点声息。是高手,好多的高手。   “怕否。”他突然有此一问   第一次有人问我怕不怕,只因我生在武学之家,从小便要舞刀弄枪,庄里的人都只拿我当男儿看待,从来不问我是否像寻常女子一般,遇见了危险的事,可会害怕。   我抬头见他俊美的容颜在月光下显得柔和,如狼王般寒冷的眸中爬上了丝丝温柔。   一时之间,我竟微微红了脸   “不怕”我到底是浣剑山庄的大小姐,怎能轻易言怕。然而我内心深处却的的确确有些战栗。   “我定护你周全。”公良圩回头,淡漠的神色里带了些许认真的味道,眸中有莹莹绿色浮现。而后他便飞身出去,同外面的人打斗在一起。   一句“我定护你周全”,从此让我心心念念半世   情寇初开,大抵如此   我忽然很想长长久久的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完成心愿,想化解他眼底深藏的寒冰。   哪怕,代价是我被逐出浣剑山庄,从此沦为一把杀人的刀。   只为一句白首之诺,我一心一意的助他,一心一意的相信他。却从未想过,倘若有一天,他负了我,我又该如何是好。   我已无路可退,所有的退路都被被我斩的干干净净   可是这一天,来的又是那样快。   彼时,我正在寝殿中精心挑拣着成亲时穿的大红喜袍,宫外突然想起太监尖细的嗓音。   国君大婚,晓谕六宫。   圣上将迎靖国公主为后   喜袍在我手中变成碎片,梳妆台上的铜镜中映出一张愤怒苍白的脸   我需要一个解释   这是自他登基以来,我第一次与他独处。他身形清减不少,一双鹰眼里的霸气一如当初在王府,他酒醉之后,目光迷离,指着满天星辰对我朗声道:“绾儿,你且等着。这锦绣江山必将臣服与我。”我端着醒酒汤,听他如此说道,刚要附和。便见他向我走来,将头抵在我的肩头,款款道:“绾儿,待我成霸业后,你可愿与我白头到老。”   如今,他一身玄色龙袍,上面张牙舞爪的蟠龙真真切切的告诉我,他真的当上皇帝了。我偏过头,心中失落落的,他霸业已成,却不再是当年花前月下,许我白头的公子。   “绾儿,你莫要怪孤,孤要得天下,要灭梁国,必得要借助靖国的兵力”   公良圩含着愧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凉凉的看着殿外一角的夜空,几粒星子撒在云层中,带出无尽的寒意。   “利以近取,害以远隔。兵法也。靖国与姜国一衣带水,而梁国与姜国却有千川之隔。圣上若要得天下,也该先结梁国,灭靖国。”我回过头,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沙哑道:“阿牧,你还是放不下柳扶妗的死。”   柳扶妗,昔日京都艳压群芳的花魁娘子。传言是个貌可倾城,舞可倾世的妙人。当年便是我居庙堂之远,也曾听过她的风华绝代。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公良圩也不意外。   坊间流传着许多他们相知相爱的故事,一折“千金散尽讨卿欢”的故事为多少人津津乐道   传言,柳扶妗极爱南海赤玉,但是世间毫无杂色的赤玉少之又少,公良圩为了寻找这样一块极品赤玉,特意派出一支士卒前往终南之海寻找,终于在一古商手中花费万两黄金买得。   不过大多都是那些文人骚客为附和风雅杜撰出来的。   我入府后,曾用几块芙蓉酥来向王府里的一位小厮阿春打听这段风流韵事   那个个头矮矮的小厮提起她来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   “那可是我们爷心尖尖上的人,有一次,柳姑娘嫌王府里的桃花轻薄,不如梅花开时清高。被王爷知道了,硬生生将府中种了几十年的十里桃花拔去,改种上梅花”   “王爷还曾为了她,向圣上请旨。要迎娶她为正妃那!”   阿春一口吞下芙蓉酥,用手抹了抹嘴角。神色突然变得黯淡起来   “可惜,这样神仙似的人物。就这么死了”   “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只知道梁国和姜国交战时,王爷将柳姑娘一并带去了。但是回来的时候,却不见她的身影。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说,柳姑娘被梁国的奸计害死了”   我的心沉沉浮浮,最后竟有一丝庆幸生出   所幸所幸,他最爱的女子已经不在这世上了,我有一生一世的时间来让他爱上我。   十年相思,十年相伴。我以为这样长久的时间,足够他模糊掉她的音容   可是,这不过是我以为。   他面上浮了一层冰霜,低沉的嗓音像藏了冰块寒冷   “好了!国家大事,岂是你一介女流可懂。我意已决,休要再说!”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严厉的训斥我,为了柳扶妗,一个死人。   公良圩抬脚便往外走去   “阿牧!”   我凄厉一声喊叫让他身形顿住   “圣上曾经答应过,他日你若为帝,我必为后。可还作数。”   公良圩的面容隐在星辉中,声音飘忽的像从天际传来   “孤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呆呆的立在原地,宫梁上挂着的厚厚的冰凌化水落下,落在我面容上,疼痛如银针刺入。   我抛弃自己的身份,为他十年杀戮,又是为了怎样的交代。   一双素手为我披上一件梨花绣底披风   “小姐明明知道那柳扶妗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何必要自讨没趣。”   我低头,盯着棉白漫天的梨花。心底一处隐隐作痛。   “月皎,我在他身边十年,为他除尽所有的绊脚石。到头来,还是敌不过一个死人。”   寒风灌入衣袍,冰凉刺骨。   “小姐过得不好,我们便走吧。何必赖在这牢笼样的地方。”   “走?我能走到哪里去”   月皎面露怒色,声音中的嘲讽森冷颇有些怒其不争“小姐做人奴才做的久了,都忘了自己曾是浣剑山庄的大小姐!”   是了,我曾是武林第一庄的大小姐。十六岁那年,出庄断一桩公案。谁曾想,偏偏遇见今生的冤家。   远处隐隐有丝竹声传来,我抬眼望去,整个王宫,已淹没在一片红海之中。   那本该是属于我的婚典   我掩住唇角的悲苦,无奈道   “月皎,我早就回不去了” ☆、出征   在他大婚后的第十天,我终于等来了他给我的交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上阜殷门女殷红绾才德皆备,兰质蕙心,温婉贤淑。甚得朕心,册为皇贵妃,入主淑姳殿,钦此。”   我淡漠的接过明黄色的圣旨,答话圆滑的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的。   传旨的公公走后,我一寸寸将圣旨摊开,上面苍劲有力的字带着淡淡墨香扑面而来。   才德皆备,兰质蕙心,温婉贤淑   唇边透出一抹苦笑,想我过去所作所为,实在是担不起其中任何一个字。   “小姐,你可觉得委屈”   月皎接过我手中的圣旨,将它收了起来。   “你为圣上做了那么多,他却还是辜负了你。圣上他甚至都不知道,小姐你也曾有那样显赫的身份。他还只当你,是哪里来的贱奴”   “今日怎么这样多话,我原是武林盟主的女儿又如何,终究不过一介草莽,哪里比得他天家尊贵。”   错金九转璃兽衔珠焚炉里的梨花香快要燃尽,我走过去,取下发   髻上的玉钗往炉肚里拨了几拨。火苗又重新窜起,明明灭灭。   “能成为他的皇贵妃,实在是不屈了我”   我淡漠的话在空荡荡的寝殿里飘荡,掌心处一粒血滴顺着掌纹流下。   月皎姣好的面容依旧显得不甘不愿,她眸中藏着两簇火苗:“我是不懂他天家的规矩,只是如今,他公良圩既然册封了小姐,便是相当于娶了小姐,可时至今日,圣上都未曾再来小姐的宫殿。天下间哪有丈夫这样冷落妻子的。”   “皎儿,我不是他妻子”好像有无尽的苦涩漫上我的喉咙,一开口,尽是苦味“他的妻子是靖国公主梨裳,我只是他的妾。”   整整一个月,他公良圩都未曾踏入淑姳殿一步,而我也因为气恼他无情也不曾找过他。时光被拉的格外漫长,我终日只是坐在圆木凳上,盯着庭院外的几棵梅花发呆,月姣见我如此,吟吟笑道“听闻这一个月来陛下都在不眠不休的处理奏折,和大臣商谈起兵梁国的事宜。怕是没空前来看望小姐。”   我被她戳穿心事,面色一红,逞强道:“谁在等他了,左不过是院中几株梅花开到好,多看了几眼。”   “原来绾儿并非在等孤,是孤王自作多情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我抬眼望去,公良圩正长身玉立在殿门口,阳光一点一点碎在他云紫色蟒袍上,似为他周身尊贵而又冰冷的气质臣服。我心头卷过浓浓的欣喜。然而只要一想到他此前的作为,我便再无法同往常一般笑着扑入他怀中。   我冷冷坐在一旁,不语。   公良圩见我如此,反倒低低一笑   “是孤错了,当日不该拂袖便去,孤这厢赔礼了。绾儿,你莫要在气”   我咬了咬唇,依旧冷着脸。   “你再要如此,孤可就要走了”   “你走你走!你那娇滴滴的皇后正等着你那!”   连日来堆积在心头的滞闷委屈被他一句话引爆,手中的诗书被我不管不顾的丢了过去。醒过神来时,公良圩已经将书牢牢接住,脸上押着玩笑。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绾儿,你可叫孤好生为难。”   “孤向来以为绾儿是女中豪杰,原来到底是个女儿家”   公良圩看着我微微发烫的面容戏谑道。   “皇上尽会打趣我”   我从来不自称“臣妾”,或许我是想借此区别我与其他妃嫔的不同。   “绾儿”公良圩上前一步,他收起了那副玩笑的模样,俊美的五官变得认真起来“绾儿,孤许你的,此生都不会变”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那是我入王府后的第三年,彼时,公良圩为了夺王位,步步为营,苦心经营。终于取得朝中大半大臣的支持。   实际上,剩下的一小半,也在我的暗中恐吓下纷纷倒向公良圩。   唯独老太傅是坚决反对,三番四次上书皇上,说什么自古传位传长不传贤,什么祖宗规矩不可废。   公良圩起先念在老太傅曾是自己老师的份上,不与他计较。谁知他越演越烈,不仅与他的一众弟子联名上书,而且暗地里,频繁策动文武百官。   公良圩的耐心,终于被耗尽   在我十八岁的生辰之日,我接到了刺杀太傅的命令。   老太傅虽不比宰相在朝中位高权重,但也是三朝元老,举足轻重。   对付他不能像对付寻常人一般,一剑封喉,那样只会惹人怀疑,一旦严查下来,便会将公良圩推到风口浪尖上。   我打听到,每日卯时(现五点至七点),老太傅都会起身在寒潭边的石凳上小坐。   于是,我溜进太傅府,准备在那时下手,可是太傅府的侍卫太过严厉,我根本就无处藏身,无奈之下我只能躲进寒潭之中。   寒潭的水冰凉彻骨,周围的石壁上甚至都结了一圈冰霜。我入水的那一瞬间,如同有成千上万只刀片在切割我的身体。我疼的仿佛连心跳都变得费力。   那真的是一场比任何酷刑都来得痛苦的折磨。   可是,为了等待老太傅的到来,我在水下足足呆了两个时辰。在我快要昏厥过去时,老太傅终于现身寒潭。   我拼尽我全身的力气将他拉入冰水中,他只扑腾一下,便不再动弹。也是,这样冷的水,他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家如何受得了。   老太傅的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人人只道是天暗路滑,不小心滑了脚,失足落了水。   我费尽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终于在昏迷前,爬回王府   听说,公良圩看见彼时气息奄奄的我,急的快要发疯。听说,是公良圩耗尽一身修为,才将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我悠悠转醒之际,正对上一双疲惫急虑的眼。他一把扣上我的肩胛骨,眼中有大喜大悲的涨落“你活过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殿下......”   “绾儿,要是你也死了,我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他的神色袭上重重的悲怆,声音沙哑痛愧。   我很难想象,这是平日里云胡不喜的公良圩。我心中卷上一层又一层的感动,我轻轻握住他的手,还未开口,便听他道   “绾儿,你可愿意与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怎会不愿意那,我等这句话等了三年,先前无论我怎么做,他都不为所动。若知道我去跳一跳水,便能引他表明心意,我早便去跳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念至此,我的心便伤了半截。我低下眼眸,将眼中的涩意掩住   公良圩叹了口气道“绾儿,孤与柳扶妗的事想必你也已经知晓,你可知扶妗她是如何死的”   听阿春说柳扶妗是被梁军害死的,具体怎样却是不得而知。   他面露悲痛,声音像藏了铅铁一般沉重“当年,我中了梁军的埋伏,被困在上甘岭,是她领了一支士兵前来,引开梁军的注意,才让我有突围的机会。可是扶妗她,再也没有回来。” 公公良圩悲到极致,声音中掺了一丝哭音“绾儿,我甚至都无法替她收尸!”   我终于明白,为何公良圩要这样迫不及待的攻打梁国。   得卿情深至此,当举国相报。   “阿牧,我明白,我不会再叫你为难”我心中第一次对这位让公良圩念念不忘的女子多了分释然。   公良圩沉痛的面色缓了几分,他欣慰的拥住我   “绾儿,你且等着,待孤攻破梁国之后,必定好好与你相守此生。”   他冰冷的唇浅浅落在我的额头。   有他这句话,我也便不枉此生了   公良圩走后,我便开始学习女工,眼下正是数九寒天,我想亲自为他绣一件衣袍,免得老是被他笑话,我只懂刀剑,无半分女儿家的贤良。   我还小的时候,娘亲便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挑着灯,一针一线为爹爹绣许许多多的玩意,我那时很是诧异,江湖中人人敬仰的“铁娘子”,竟然肯为了一个男人,穿针引线。   现在我才知道,情到浓处,没有什么是做不来的。   宫中时日甚是漫长寂寥,而我常常在掌灯时分,披衣而起。在灯影下一遍又一遍的看梁国的地图,在心底计量着公良圩已经行军何处。   夜空在几声寒鸦的啭啾下显得深重   月皎偶尔会进来为我添一盏茶茗,只是她面对我时脸上常常带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怎么了,要说便说,这样吞吞吐吐,哪里还像我的皎儿”   月皎的脸颊上飞起一抹红晕   “小姐,你变了许多”   “哦?”   “当年的浣剑山庄大小姐,敢爱敢恨,鲜衣怒马。一身豪情洒脱不知惊艳了多少武林俊杰”   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红衣骏马,眉目爽朗的女子。   “我原以为,以小姐的脾气秉性,是万万不肯困身宫牢的,可是小姐今日,今日……真的甘愿为圣上当起了宫中妇!甚至连小姐素日不齿的女工也学了起来”   “小姐,我实在替你不值”   月皎说这话时,眼底摇曳着两簇火苗,面色也因为灯火的缘故,显得越发明媚   “你呀”我又好气又好笑,抬手在月皎的腰前一顺,顺出一个绣工细巧的鸳鸯样式荷包。   “那从来不齿女工的月皎,又是为谁绣得鸳鸯包?”   月皎的脸红成一只番茄   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皎儿,我对阿牧的心与你对冷长蔚的心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书评~ 哪怕只言片语也好~~ ☆、班师      离公良圩亲征梁国已有两月,前方除了偶有捷报传来,便再没有任何消息。   公良圩新娶的皇后梨裳偶尔会来我的宫殿小坐,我本以为她那样的金枝玉叶,眼里是断断容不下其他女子的。后来才发现,她不过是骄纵惯了,心地却是极好的。   她常常和我说起她在靖国的时候,对未来夫婿有过怎样的遐想。说起她大婚的时候,掀起大红凤盖。她见到一身喜服的公良圩,是如何的心满意足。   “我靖梨裳从小就发誓,一定要嫁给一个真正的英雄豪杰”   “靖姜两国之间的联姻,我若实在不喜欢,是可以拒接的。可是我却赌了这一次,我相信世人称颂的召戍王绝非一个碌碌之辈”   “大婚之日,我偷偷的掀起红盖一角,看见他正拿了喜称向我走来,那时候我就知道,我赌赢了”   梨裳脱了鞋袜,懒在床榻上一半儿是娇一半儿嗔的模样。活脱脱就是个闺中女儿家,哪里有半分国母的仪态。   对此,我常常打趣她“看你这样,将来如何震慑住陛下的三宫六院。”   “不是还有你吗”   我摇头,无奈道:“你才是皇后,是后宫唯一的女主子”   梨裳呆愣片刻,突然没头没尾的问道   “红绾,你不恨吗”   “你和陛下的事,宫中那些多嘴多舌的丫鬟们早嚼开了。你陪在陛下身边十年,最后只得了个贵妃的名分,难道你就不怨恨他?不怨恨我?”   我笑道“人的一生哪来这么多的怨恨”   一室之内,木香袅袅   梨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我仔细的摸着手中将要完工的玄色翻龙衣袍,想象着他穿上时会是怎样的凤表龙姿。为了将上面的针脚压实绣密,我的手不知道被戳破了多少次。龙的一身灵气尽在龙眼,为了将这一对眼珠绣好。我整夜整夜的翻阅书籍,试了三百零三次,终于选出了最合适的三十种丝线来绣出这样一对威严震慑的龙眼。   我从来不问自己我这样做值不值,因为我始终相信,在他心中,除却柳扶妗我比不得,在不会有其他女子比我还要重要   当年丞相的千金钟情于他,死活都要嫁给他。我知道后,当夜闯入丞相府,拿剑逼着那娇滴滴的小姐发誓不再见公良圩一面。他听说后,不过对着满池莲花道一句“随她”   我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千方百计将伺候了他十几年的贴身侍女赶出王府时,他也不过乱了刮我的鼻尖,无奈道“善妒”   “小姐,前方有陛下的消息传来了!”   我尚陷入回忆之中,月皎已带了一脸欣喜匆匆跑进   “如何”   “陛下已经攻进梁国的首都,破城之日,只在旦夕。”月皎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欣喜,连声音都像藏了蜜一样甜“长蔚……陛下他,不日就要班师回朝了!”   我听到此处,心中自然满是欢喜的,   “还有吗,陛下他……有没有什么话传给我”   月皎故作好奇,“话,什么话”她看我面上划过浓浓的失落,“噗嗤”笑了一声,拿出一张纸在我眼前晃晃,拖长了声音取笑道“话是没有,信倒是有一封,小姐想要什么话,自己看去。”   我佯怒着训了一句月皎,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信。   梨白色的信笺上写着几个飘逸苍劲的字   绾儿亲启   一丝丝如蜜糖般的甜,从五脏冒出,流露肺腑,酥软了我整个身心。   干净洁白的信筏上只有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却足以叫我泪眼迷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果然,放眼这三千佳丽,能叫他记挂的,唯有我。   离那次传信后,时光又匆匆走过半月。   我如今的绣技越发娴熟精湛,我绣得东西连梨裳看了都说宫中再找不出比我绣技更好的嫔妃。   终于,当我绣完玄色翻龙衣袍的最后一针后,宫中再一次传来了公良圩的消息。   明日午时,陛下班师回朝!   一向喜形不于色的我,这一次,脸上有了浓浓的欣喜。   王师浩荡归来,战车烈马行满了整个长安街。城中百姓倾巢而出,夹道欢迎他们英明神武的帝君。   我一身盛装站在城门的高楼上,实际上,今日丑时,我便已经站在这里了。那个时候夜色还很深沉,雨丝伴着寒风袭来,让我的身体如被刀割一般生疼。但我始终不肯离去,我怕自己错过见他的第一眼,我怕他进城来,寻不到我。   下面乌压压的人群开始骚动,一辆华贵的马车在众人的顶礼膜拜下缓缓行进城中来,无数人在高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终于要回来了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在众人的高喊声中,一身玄色狐裘的公良圩挑开帘子,优雅的下了马车   我几乎就要欣喜若狂的迎上去,我甚至就要开口向他抱怨,来的这样迟,叫我好等。   可是下一刻,我看见他,从马车里抱出一个白衣女子。那女子不经意的抬头,露出一张绝世容颜。而他看向她的目光中,尽是爱怜。   这样充满爱怜的目光,像是将他眼底的冰山融成春意潺潺。即便是我,也从未在他眼中看见过这样的缠绵。   我站在距马车半丈远的地方,就这样,看着公良圩抱着那个白衣女子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他经过我身侧的时候,我轻轻的开口,对他说“阿牧,你回来了”   回答我的只有猎猎寒风   他甚至看都不曾看我一眼   之后,如同所有的痴情帝王一般,公良圩日日陪伴在那个白衣女子身侧,虽然不知为何公良圩迟迟没有册封她,但她却是实实在在的做到了“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而我,在后宫连日来的闲言碎语中,或多或少的了解到一些那位女子的来历   那个白衣女子,名唤梁仪昭。是梁国为求自保,而献给姜国国君的和亲公主。   传言,那日天色沉沉,云层盖住了所有的光芒,只有寒风大作。为姜国列兵梁国城下,提供了一个凄壮的背景。   而这样的背景,注定是离不开英雄和美人的故事。   公良圩坐在銮驾上,神色漠漠。而他身后的三军将士,却是个个欢欣鼓舞,士气高涨。   梁国公主梁仪昭,便是在这样国之将亡的时候,从城门内缓缓走了出来。   寒风中,只见她一身白衣,姿容绝尘,看痴了一众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面对公良圩的千军万马,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惧意,反而带些莫名的欢欣。   她对着公良圩的仪仗缓缓跪下,双手捧上梁国的请降书。朱唇轻启,声音清亮而又柔婉   “圣上携雷霆之力而来,梁国兵微将寡,已无力再战。梁国国君愿臣服与圣上”说到这里,梁仪昭对着公良圩磕了一头,复而又道“梁国今此向姜国国主献上我国黎昌公主,以求梁国十年安泰”   一个女子,换一个国家。三军将士纷纷奚笑梁国打的好算盘。   他们千难万苦的打到今日,可不是为了一个女人!   可是他们帝君公良圩,却飞身下了銮驾,一步一步朝那个跪拜的女子走去,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传言,那为乞降的公主,像极公良圩最爱的女人   柳扶妗   我听到这里的时候,心中的绝望已经蔓延全身,掩都掩不住。   倘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主,我尚且不惧,只当是公良圩一时沉迷,可哪怕对方与柳扶妗扯上星点儿关系,我都必败无疑。   寒夜冷月,我倚靠在一株月桂旁,见不远处的龙泽殿(历代皇帝的寝宫)灯火通明,轻歌曼舞。   贴身收藏在内衣处的信笺被我拿出,上面苍劲俊逸的字着墨如新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悲伤突然如这狂风一般席卷了我的周身,我细细的抚摸着上面的每一笔。   我想知道,阿牧,你写这句话时,心底是否漫过一丝爱意,脑海中浮现的人影,是否为我。   自梁仪昭来之后,他便不曾在踏入过我的宫殿,我曾想过,他不来找我,我便去找他。事实上,我也的确这么做了。我走到这一步,可不是为了当躲在深闺中,乞求他宠幸的怨妇。   我捡了一个午后的空档,煲了亲自做的汤,提了过去。   只是,我还未靠近尚书房,就被侍卫拦了下来。   “娘娘恕罪,皇上吩咐过,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入,娘娘还是请回吧。”   守门的人一脸的义正言辞   我暗自苦笑,什么时候,我竟成了闲杂人等。   我不愿做口舌之争,何况再争辩下去,传到公良圩的耳中,只会惹他厌烦。我将手中的方锦盒子交给一旁当值的阿春,嘱咐了他几句。接着,对那个侍卫道   “既如此,也便不为难大人了”   说完,我抬脚便走,一刻也没有多留,也不曾再去找过他。   我没想到,再次见到公良圩,竟是在宫廷的年夜上,其间数月转瞬即逝,我以为以我的脾气秉性定然会大闹一番龙泽殿,再不然也是要提剑寻这个负心人要个说法。   然而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对他的爱意好像比我以为的要多许多,我不想叫他为难。   我想知道,我殷门红绾,是否真的比不得她柳扶妗的一个影子,我不相信,公良圩会这样弃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上火车,今天先发 求收藏~求书评 ☆、禁足   皇宫盛宴,百官朝贺   公良圩一身明黄龙袍高坐在上,冕旒垂下的珠帘,遮住了他的神色。只一身气度如高山云巅。他旁边端坐着的是一袭正红色宫装的梨裳,她今日挽了一个牡丹髻,上面压了一个缀满珠翠的凤冠。看上去端庄大方,已然有几分母仪天下的模样。只是她的面色微微发白,连浓重的脂粉也遮掩不住。   我挑了一件素雅的淡紫色宫装,头上也只是绾了一个简单的飞天髻,斜插了一支青玉钗,屈席在梨裳的左下侧,自我之下,是宫中寥寥妃嫔。而梁国公主梁仪昭并未出现在哪里。   玉阶下,一个蒙面的红衣女子领着一众舞妓跳着《凤凰诀》,相传此舞为当年南唐后主李煜的夫人大周后所创,舞步纷乱复杂,极其难跳。尤以当中一节凌空转,最难掌握,其要求舞者婉转出凤凰的优雅姿态和俯看世间的孤傲。   这支舞,千百年来无人敢跳。   昔日,柳扶妗却也是凭借此舞名扬京都   宴会的纷杂喧闹惹的我不住的犯头疼,一味清悠花香迎风而来,微微舒缓了我的昏涨。我心下有些好奇,此香香味不似宫宴上惯用的香,它又是从何处而来。   梨裳的面色越发苍白,她附身对公良圩说了几句,便起身退下。   此时,阶下那位红衣女子已经跳到了《凤凰诀》最难的地方,凌空转。   只见她抛出一条白绫系与梁柱上,飞身踩踏于上,凌转优美,舞姿绰绰。月光下,她清冷倨傲的目光将凤凰于飞,高不可攀的孤冷跳的淋漓尽致。   我不知道当年的柳扶妗是否也跳的这样好,我只知道,便是大周后在世,所跳之舞,也不过如此了。   满座文武,皆为惊叹   那女子已经飞身下了白绫,对着高坐在上的公良圩盈盈一拜,朗声道   “梁国之女,梁仪昭,恭愿圣上圣体安康,姜国千秋万代”   年轻的帝王,眉目失神,向来如寒潭般冰冷的眼眸,此刻如暖春一般温柔。他清俊的面容上卷过大喜大悲的颜色   众目睽睽之下,公良圩从王座上走下,他忽略了百官诧异的目光,忽略了我惊痛的神色。只向那个女子走去。他将梁仪昭抱起,轻放在王位座旁,那里该是属于梨裳的位置,属于姜国皇后的位置。   一切,都很明了了,姜国的帝王再用行动来昭告天下他对梁仪昭的爱意。   我多留已是无趣,眼见他们情意绻绻,疼痛的仿佛有一把刀在一寸一寸割我的皮肉般。   我只能黯然退下。   因心中记挂着梨裳,我径直去了“凤仪宫”   “凤仪宫”取“有凤来仪”之意,为历代姜国国母的寝宫,无论是宫内布局,还是宫外装潢,皆是后宫六宫七十二院的翘楚。   此刻,它却显得这样寂寞冷清。   宫门外只点了一盏昏暗的宫灯 ,宫内更是黯淡无光。   “好些懒怠的东西,室内这样昏暗,都无人来点一盏宫灯,本宫非要好好罚罚你们!”   我见到此情此景,心中难免生气。   “红绾,你不要生气,是我不要让他们点的”   梨裳虚虚弱弱的声音从床帏内传来   “我不想见到,这样憔悴难看的自己”   我让梨裳的丫鬟点了几盏灯烛,室内瞬间明亮起来。   梨裳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分外苍白憔悴,一眼望去,竟有几分病弱西施的柔美。   “不过一场冬寒,怎么病的这样严重”   我走上前,一股花香扑面而来   “好香”   梨裳从腰侧摸出一个精巧的荷包,声音淡淡道“是鹤望兰,那位梁国公主送的,说是此像有助于安神顺心,开郁通气”   我接过荷包,打开一看,里面确定只有一把鹤望兰的花料,凑近一闻,清腻的香气扑面而来。   鹤望兰我是听过的,它的的确确有安神的功效,只是平白无故,那梁国公主,送这样的东西给梨裳作甚。   我将荷包还给梨裳,不放心道“此物,可找太医看过了”   “红绾可是怕她害我?”梨裳的神色变得倨傲起来“我再不济也还是靖国的公主,姜国的皇后!她一个小国降女,晾也不敢”   她摆弄着荷包下的流苏,不以为然道“想来她是怕独宠后宫,惹我不快,才有此举”   我心中有浮光掠影闪过,最后归于沉寂。我暗笑自己多疑,嘱咐她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她。   “红绾”   她突然叫住我,脸上闪过孩子般的真挚。   “她独宠六宫,我知道你很不高兴,待我好了,定要好好罚她,替你出这口气”   心底仿佛有温热的泉水缓缓淌过,我笑道“既如此,你可要快些好”   可是,我没想到。一个月后,梨裳突然薨了。   太医说是因为她久染风寒,体质太弱。   我不信!   一个月前,她虽然面色苍白,但也没有到病重难愈的地步   尽管我心中有再多的不可置信,尽管我心中有再多的悲伤痛苦,也改变不了她被葬在皇家陵寝的事实。   国母突薨,举国大丧   我在梨裳的葬礼前,见到了一身缟素的公良圩,他依旧是那副清俊的模样,只是眼睑下微青,神色颇为凝重。   靖国公主在姜国不过三月便薨,靖国国君知道后,雷霆大怒。已经派了重兵压入姜国边境   我与一干妃嫔跪在玉阶下,而梁仪昭以随侍的身份,站在公良圩的身旁。   我很好奇,凭公良圩对她的深情,竟然迟迟没有册封她。   梨裳入殓之后,我缓缓走到公良圩的面前,唤了他一声   “阿牧”   声音沙哑凄楚,诉进我这半年来的相思委屈。   公良圩看向我的目光中有难以言喻的复杂,最后被一抹愧疚怜惜代替   “绾儿……”   他的手就要抚上我的面容,最后被梁仪昭喝断   “陛下……!”   只那一刹,公良圩便已面色如常,冷冷淡淡,仿佛刚刚愧疚怜惜只是我的错眼。   “殷卿,你先退下吧”   如今,我不再是绾儿,只是殷卿   熊熊怒火在我心中烧起,这半年来,我之所以能隐而不发,全然是因为我明白纵然他一时情迷梁仪昭,然而能陪他相守到老的人,只会是我。可是今日,梁仪昭不过一声娇喝便断下公良圩对我全部情分,叫我怎能不怨,怎能不恨。   怒火昏头,我一个巴掌重重的打在梁仪昭的脸上,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哭诉。公良圩便已出手将我掀翻在地,手臂错骨,一股钻心的疼痛蔓延全身。   公良圩冷漠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贵妃殷氏,言行无状,以下犯上,将其押回淑姳殿,禁足三月,严加看管”   如果他看一看我,便会发现我此刻头发散乱,衣裳脏破,狼狈不堪   如果他看一看我,便会发现我面容上的惊诧几近绝望   可是,哪怕是一眼,他也不曾给予我   晃晃中,是谁勾起了笑颜。 作者有话要说:  更的有点晚了,,请见谅~ 求收藏~求书评~ ☆、新婚      新婚来的这样快,梨裳死后三个月,公良圩又要迎娶新后了   这一次,他娶的是梁国公主梁仪昭   而他迎娶她的这一天,恰巧是我的生辰   宫中又一次被一片红海淹没   我早早入睡,不愿理会宫殿外的沸反盈天。   月光照进宫殿,尽显一室凄冷   我将丝被裹了裹周身,企图驱赶没有公良圩的寒夜。   可是,哪怕我的每一寸肌肤都缩进丝被里,病寒依旧侵入我的骨髓。   我知道,我的寒疾发作了   本来经过王府里的大夫悉心调养,平日里已是极少发作。但是每当我生辰之日,骨子里关于那股阴寒的记忆,便会涔涔冒出,周身便会开始难以抑制的疼痛。   寒痛如密密麻麻的针扎在我身体的每一寸,我咬住绣帕,疼的冷汗淋漓,我的意识开始恍惚,   思绪兜兜转转,竟想起一位故人   公良祈   依稀记得那是在祈王府的“十里红妆”中   彼时晚风伴着晚霞静静吹拂,我坐在夙王府里的一棵榕树上,远远便听见公良祈唤我的名字。   我抬头望去,之见那身影缓缓蹲下,浅橘色的流光为他镀上一层亦幻亦真的妖气。一双细凤眼仿若蓄了半树碎金。逆光下,只觉是梨花妖披金而来,魅惑世人。   “原来你在这里,倒叫我好找。”公良祈慵慵懒懒道,叫人看的仿佛真是情意绵绵的模样。   “我……”   “嘘……,别说话。”碎金将他一身绯红色衣衫织成慵懒的模样,他闲闲倚在树枝上,妖媚的脸愈加邪肆。一身气度似蝶戏百花的风流,似月下醉泉里的琼浆.虽有梨花般清艳之容,却决不会让人觉得有半分女子之气,阴柔之态.   我点头,倚在树枝上静赏日落。身边是邪媚近妖的公良祈。   暮色将至,天边眷恋一道鎏金将云染成红彤彤的样子。王府的金砖碧瓦柔和了冷硬,若一位风韵的女子打伞余晖中,情思脉脉寄远方。   那样一幅宁静明媚的画面,生生被我自己撕碎了   思绪一转,另一幅景象在我脑海中缓缓浮现   那时正至初秋,朱亭的半亩夕莲却丝毫不见残败。每一瓣都绽放到极致,殇美的似乎是用生命在燃烧。远远望去,如同水上燃起一场熊熊烈火一般。天边被红彤彤的夕阳铺染成艳丽流殷的绯霞。公良圩便是在这样的温暖的流光中对我道“绾儿,我此生定不负你”   阿牧阿牧,一念至此,我的心中冒出难以言喻的苦痛。严寒封身,全身的血液都像结了冰一般,又被人拿着冰刀一寸一寸敲破。   就在我以为我就要被寒疾折磨死了时,一股暖流从我的丹田流入肺腑,稍稍舒缓寒冷侵入骨髓带来的疼痛。半醒半昏之间,我好像看见了一身红袍的公良圩,他清俊的容颜淌过深刻的怜惜,眉眼之处闪过极其复杂的神色。我听见他说   “绾儿,你受苦了”   “阿牧……”心底积了冰的伤怨中又重重压上一层苦痛,我拖着极委屈的腔调道“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骗我”刺寒将我心中的怨恨尽数勾起,我对着眼前虚虚幻幻的影子泣道   “阿牧,那日我在城楼上冒着寒风细雨苦等了你五个时辰,就怕你进城来,寻不到我。”   “我看见你从马车下来,还来不及欢喜,便见你抱了梁仪昭出来,你可知,我那时的痛,岂是这寒疾可比。”   “半年不曾见你,我在葬礼之上看见你时,不知有多欣喜,可你却为了梁仪昭向我出手,你这样对我,这样对我!”   公良圩的心沉痛的像落满了一排绵长的针。   新婚洞房之时,他看见一身凤冠霞帔的梁仪昭端坐在鸳鸯被上,不知怎的,便突然想起了红绾,想起了昔年,她总是喜欢在寒风中抱紧自己,用亮如星辰的眼眸盯着自己,充满期待的问“阿牧,你什么时候迎娶我。”   思绪一路顺下,他蓦得想起今日是她的生辰,她的寒疾又要发作了。没有他在身旁为她运气,那刺骨的疼痛她该如何熬过。   梁仪昭愤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身处淑姳殿。   是什么时候,他对她已经这样在意   我醒来的时候,殿内灯火通明,角落里足足放了四个熏笼,红罗炭烧的一室暖阳如春。我的身体除了虚弱些,倒也不再疼痛。   “小姐怎么起来了,可好些了”月皎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药汁   我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想起方方所做之梦,怎么也不能释怀。我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可有人来过这里”   “方才李橡李少爷来过了,他为小姐诊了脉,亲自煎了药给小姐服下”月皎指着这温暖的一室道“这些熏笼也是他吩咐放的,连放在哪个位置,他都计量好了,半点也没有差错”   李橡是我在江湖上的朋友,他家与我家颇有渊源,也算是与我青梅竹马。他极善岐黄之术,是江湖中人人称道的“神医”。当年我投在公良圩帐下后,也顺手把他挖了过来。如今,他在公良圩手下,做了首席的太医。   “小姐,李橡少爷对你也实在有心”   我呆愣,听闻那时的人影不是公良圩后,心中一股失落怎么也按下不下,我在灯影之中看见那件我亲手绣的玄色翻龙衣袍,如今,它上面已经积了些尘土,衣影映在象牙地板上,说不出的孤寂落寞   我自嘲一笑,果然一切不过梁柯一梦罢了。   公良圩自大婚后,每日一下早朝便陪在他的新后旁,半步都不曾踏入后宫其余宫殿。当日他迎娶梨裳,也不见这样殷勤相伴。   梨裳,想起这个至情至性的女子,我神色一黯,悲痛丝丝抽出。   一缕清香袭上鼻尖,我用力嗅了嗅,总觉得这香有说不出的熟稔   “皎儿,这是什么香”   “小姐,是鹤望兰。小姐近日虚烦多梦,神思恍惚,太医说此香用来安神清心最好不过了。”月皎一边在焚炉内添了一把香料一边道。   鹤望兰,鹤望兰   脑海中有什么快速的闪过,我起身,来到梳妆台边,从上面的檀木匣里拿出一个精巧的荷包,目光沉沉。   “皎儿,请李橡李太医前来一趟,便说我病了”   李橡一番悬丝诊脉之后,对我抱拳道“娘娘一切安好,只是心中郁气难平,待臣开些清心除郁的药,娘娘服下便可无碍”   我见他如此,无奈的笑道“阿橡怎么这般与我生分”   李橡却依旧是一幅毕恭毕敬的模样,俊逸的脸不似往日一般温润,反倒有点点冷光析出,他凉凉道:“礼不可废,娘娘便是娘娘,臣子便是臣子”   我见他说的这般认真,心中难免有些苦涩。   我们青梅竹马的情分竟被这礼教生分   “阿橡,我听闻鹤望兰安神功效极佳,可是当真?”说话间,我将荷包递过去。   我拿丝帕掩住唇角,眼中凝的一丝冷光转瞬即逝。   李橡接过荷包,道“鹤望兰性温,味甜。用来安神最好不过,只是鹤望兰难养,世间少有正品”他打开荷包,取出里面一些白色的粉末凑到鼻尖闻了闻,眼眸处划过一丝激动,道“这包鹤望兰香,实在是世间少见的佳品,安神之效极佳,娘娘尽可放心”   莫非,真的是我多疑   李橡起身告辞,他目光触及我旁侧一个装着香料的罐子,正色道“娘娘可是爱用六月雪”   我点点头,六月雪香气清甜悠远,是梨裳最爱的香,她生前常常赠我一些,只是自她死后,我每每闻到这清甜的气味,便悲痛不已,久而久之,也用的少了。   “有什么不妥吗”   李橡忧道“这两种花虽都有清心安神之效,但两者若是相结合,便会生出毒害。用的时间久了,轻则伤身,重则害命。还望娘娘慎用”   我惊痛在座,手脚发凉   李橡叹息一声,他在走前对我说道“阿绾,皇宫之中尔虞我诈,实在是个是非地,你还是尽快离去吧”   我惊闻梨裳之死的□□,一股恨意在我心中烧起,刚要发作,殿外突然传来一声“陛下驾到”   我愣住,以为是幻听,直到见到公良圩真真切切的站在我面前,才惊觉,他真的来了。   “绾儿......你可好”他声音沙哑低沉,似含了一把愧意。不似当日责罚我时的冷漠无情。   他容颜清俊,一如往昔。   我盯着这张刻在心底的面容,呆呆问道“陛下,你该在凤仪宫才是,如何走错了路”   公良圩心中一痛,悲痛道“绾儿,你怨我”   我心中泛起层层的悲凉,想起这半年来公良圩的“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心中更是萧瑟,我痛苦的问道“阿牧,我殷红绾当真便比不得她柳扶妗的一个影子”   公良圩目光沉沉,叹息一声,说了一句叫我震惊的话   “绾儿,她梁仪昭便是柳扶妗”   公良圩悠悠向我讲起当年那段凄美壮阔的爱情故事里不为人知的一部分。   原来,柳扶妗便是梁国的公主梁仪昭。昔年她潜入姜国,假扮花魁,目的便是要接近姜国的王室,窃取机密。   当年公良圩中了梁国的圈套,被困在上甘岭,与她也不无干系。   可是生死之际,她柳扶妗却又舍不得眼睁睁的见公良圩去死。于是,便有了之后“舍身相救”的一幕。   我几乎便要大笑出来,想我十年相守,十年相伴,竟比不得一个一直在算计他的女子   “好得很,好得很!既如此,陛下不去陪你的心头好,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我恨声道   “绾儿......”公良圩的声音越发愧疚“这半年来,孤与她朝夕相对,却常常想起你的音容,原以为娶了她便会忘记你,可是那日见她一身红衣坐在床榻上,孤才惊觉,孤想娶的妻,从来都是你。当初是孤执念太深,不肯面对自己的心。绾儿,你原谅孤,可好。”   气恨到极致时,我心中反倒变得平静。我目无感情的看着他,淡淡道“陛下,你可知梨裳是怎么死的,她是被梁仪昭害死的”   “若是我要杀了柳扶妗为梨裳报仇,你当如何。”   “绾儿!”公良圩面色变得激动,他一把扣住我的肩,仿佛真怕我去杀了那柳扶妗一般。   生痛充斥了我整个身体,与当初错骨之痛别无二致   我眼中卷上浓浓的失望,最后疲惫的将眼眸闭上,声音苍凉如孤山寒鸦“你走吧”   公良圩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只道“你......好好休息,孤......改日再来看你。”   自那之后,公良圩每日午时都会来我的“淑姳殿”,然而每日我都会用“身体抱恙,不宜面君”这个借口来打发他,每次公良圩都面色失神,哑着嗓子叫我好好休养,然后留下一大堆的补品。   是日,我正懒懒躺在藤椅上看书,见月皎掀了帘帐进来,以为是公良圩又来了,只淡淡道:“同往常一般,打发了他。”   “小姐,来的不是陛下,是梁仪昭”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求书评~~ ☆、灭门   是日,我正懒懒躺在藤椅上看书,见月皎掀了帘帐进来,以为是公良圩又来了,只淡淡道:“同往常一般,打发了他。”   “小姐,来的不是陛下,是梁仪昭”   梁仪昭,我眸光一冷,缓缓开口“月姣,替我梳妆”   来到殿堂上,果然见到盛装而来的梁仪昭。   而我在她眼底,见到了同样盛装的自己。   堂中有一只七尺来高的茄皮紫釉狮耳镶妈祖绿猫眼琴炉,燃烧着一室的沉默   刀光剑影,在目光中交错   “皇后娘娘来此,有何贵干”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我率先打破沉默   “想来你也已经知道我便是柳扶妗。昔年因我一句“喜梅”他将王府里的十亩桃花尽数裁去,一夜之间中上梅花。因我一句“希望名正言顺的嫁给他”他甚至向皇上请旨,娶一青楼女子。”   这些事我虽都已经听说,可是从她口中说出,却还是叫我心中一痛。   “殷红绾,无论他今日对你如何,他爱的始终是我”   我只是冷声问道“为什么要害死梨裳”   她似乎很诧异我有此一问,最后嘲弄道,“你知道他为何迟迟没有册封我?”她目光看向庭院里的几株寒梅,带些骄傲得意的语气道“因为我不肯,我梁仪昭要做便做他的妻,又岂能为他人之妾!”   我的心像被碾碎了一般疼,我怒目圆瞪的神色掺入一丝苦涩,你不愿为他人之妾,难道我殷红绾便是心甘情愿!   她见我如此,眼中嘲弄之情越发深重“你以为公良圩当真不知道我害死靖梨裳?他不过是默许罢了”   “你当真以为公良圩是真心真意的爱上了你?哼,他不过是利用你助他登位罢了”   我冷哼一声,奚落道“你这样挑拨倒也不足为奇,听闻阿牧已有一月不曾去看过你,反倒日日往我宫中跑”   她眼中刮起一场狂风暴雪,绝美的面容几近狰狞,最后唇边透出一个冰冷的笑意“殷红绾,你说他公良圩是更在意你还是更在意我。我押上整个梁国皇室,不妨与你来赌一赌。”   我只当她气急了,说出的气话,一时也未曾放在心上。却没有想到,他日柳扶妗这一番话,竟将我置于地狱之中!   在此之后的一个月,公良圩未曾踏入我宫中一步,也未曾去找柳扶妗。听说,他又要亲征了。   我每日都闲懒在藤椅上,只是每日午时,总是习惯性的抬头,望一望殿门口。月姣常常掩着袖口取笑道“小姐,先前陛下日日前来,你避之不见。如今,陛下不来了,你反倒望穿秋水。”   肩上的上渐渐好了,我时常盯着手臂沉思。我非要与柳扶妗比个高低,究竟是为难他,还是为难我自己。   此后又是匆匆几天,我正在藤椅上闲读诗书,一双手忽然遮住我的眼光。我道“皎儿,别闹”   “绾儿,是我”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在耳畔   “绾儿,你......肩上的伤可好了”他目光中压着深沉的痛   我内心泛起潺潺波纹,当初的怨恨已然尽数消散。时光这样短暂,我很怕我这一辈子都在怨恨中度过,我怕日后垂垂老矣,依旧什么也没得到。可是我又不甘心,我实在不甘心。我可以容忍他身边有许多女子,可是我无法忍受他心上也有许多女子。   我抬头看他,几日不见,他竟憔悴了些。我将挂在墙上我亲自做的衣袍取下,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对他道“陛下,这是我亲自做的,我一直在想你穿上后会是什么模样,如今,你穿给我看看可好”   “好”公良圩接过玄色翻龙衣袍,穿上后的模样一如我想象的那般英俊,只是原本是比他身形做的衣服如今却有些宽大了。我突然想,哪怕他心中舍不下柳扶妗有是何妨。他柳扶妗的情又岂是两三日内便可收回,只要如今他心中有我便已足以。   我心中很是心疼,温声问道“阿牧,我不怨恨你了,日后,我们好好过,好吗”   他面上卷过狂喜,声音也不似先前悲痛,而是带着重重的喜悦“绾儿,你肯原谅我。”   我见他如此,内心也是欣喜,我在他身边十年,如今到了好好相守的时日,又何必要在这些事上蹉跎年华   “阿牧,我虽然恨极了柳扶妗,可是我也实在不想叫你为难,你放心,日后我会好好和她相处”   “绾儿”公良圩极是动容,他目光坚定道“待我征战回来,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我心中有些奇怪,怎么突然之间他又要御驾亲征了,但还是按下这茬未曾提及。   我目送他离去,心中忽然升起浓浓的不安   自公良圩走后,我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上一次他出兵梁国时对我说,让我等他回来,我们好好相守,结果他却带回了梁仪昭。这次他说让我等他,他会给我一个答复。那么,他又会给我怎样的答复。   自公良圩走后,我整日缩在宫殿,在炉火边烤着火,静静等待他归来   而我等来的第一个人却是李橡   他一身月白长衫,眉目极是温润。像极了我与他微时相见的模样   彼时他不过是个弱冠之年,而我也还是个黄毛丫头   他虽说年纪稍轻,可一身才华却是江湖闻名   当年我不知天高地厚,看不惯文人酸腐,硬生生要在家门口与他为难,最后却是我红着脸,下不了台。后来李橡与我混熟后,也常常指着当年的事来笑话我,说我这样刁钻,将来如何会有人要。   “阿绾,阿绾”李橡温润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我恍惚的盯着他,一个错眼看去,他还是当年在我家门口任凭我百般刁难,依旧不温不火玉树临风的公子,而我依旧还是那个性如烈火,刁钻任性的殷家大小姐。   “阿橡,怎么了”他神色好像流淌着深重的悲伤。我细眼里看去,又什么都没有,他还是那个眉目温润的公子,只是神情多了分淡漠   “阿绾,我要走了”他淡淡开口   “什么?!”我惊的手足无措,心底升起巨大的慌乱   “阿绾,当年是为了你,我才留在公良圩身边助他登基。如今他已是帝王之尊,我多留已是无用。”   “阿绾,这个给你。日后,总能派上用场”李橡将一只晶莹剔透的玉蟾放在我手掌中,这是玉蟾遇毒变色,打碎了服下能“活死人,肉白骨”,是他们李家的传家之宝。   苦涩如同一场密密麻麻的雨在我心中落下,我想开口挽留,可是我又怎样才能让他留下。我知道,他性情淡泊,不喜官场是非。当年是我硬拉他进府,强留下他”   “阿橡,你可怪我,怪我当年强留下你,耽误你大好年华”   他苦笑一声,有短促的叹息声消散在尾音“虽说当日是你强拉我入府,可若是我实在不愿,你又如何留的下我。阿绾,昔日,我只想在你身边照顾你”   “阿绾,如今你已是公良圩的妃子,我再留下,与你与我,都没有好处。”他目光温柔,如往常一般对我作了一个揖,而后便往殿外走去,走到殿门口是,他回过头,一张温润如玉的容颜隐匿在光线中看不见神情,只是声音沉重:“阿绾,你可愿......与我一起走。他如今已登大宝,你不再亏欠他什么。公良圩心心念念的人不是你,他.....非你良人”   我何尝不知公良圩心心念念的人不是我,可是我爱了他十年。他早已融入我的骨血,这样浓的情,叫我如何收回。   我目光中有重重的悲哀,最后只道一句:“保重”   李橡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中,从此,再不会有人,在我委屈伤心的时候,变着法子逗我开心。   无论是当年的公良夙,还是今日李橡。所有的情分,都被我斩断。   阿牧,阿牧,你若是负我,我便真的活不了了。   冬去春来,梁仪昭却突然造访   她今日穿的极为素雅,更称她一身风华。   她的面色冰凉,隐隐看去又有些悲凉。她道:“你知道公良圩为什么突然御驾亲征吗”   我心中正是疑虑,只听她道“因为我对他说,只要他肯帮我完成一个心愿,我从此便不再缠着他,我将回到梁国,他与我之间再无干系”   我想着公良圩出发前对我说过必将给我一个答复,原来缘由在此   “你知道,我对他提了一个什么样的要求”柳扶妗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我的心变得极度不安   还没等柳扶妗告诉我,月皎便已经哭哭撞撞的跑进门来,她的面容带了极度的悲伤,平日里温婉的声音此刻带了嘶吼的哭音“小姐......浣剑山庄被灭了,浣剑山庄被公良圩亲自灭了!”   柳扶妗冷冷一笑,冰冷的声音传来犹如寒针刺入骨髓一般让我疼痛   “我说浣剑山庄屡次与梁国作对,只要他亲自灭了浣剑山庄,我从此不在纠缠与他”   “如何,你这位浣剑山庄大小姐是否恨透了我。我心中的恨全然不比你少!”   “你莫要怪我,要怪只能怪公良圩连你是浣剑山庄大小姐都不知道!哼哼”   寒冷像冰渣一般塞满了全身,剧痛将我灭顶,我的心像被人用尖锐的指甲狠戾的抓着,鲜血从骨头里面流出来,最后灌满我的皮囊。   “公良圩——!”我凄厉的大叫一声,终于支持不住,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求书评~~ ☆、公良祀   无边无际的黑暗将我包裹,虚虚幻幻的影子如魑魅魍魉一般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一会儿是公良圩的深情款款的目光,他柔声对我道“绾儿你且等着,待孤攻破梁国之后,必定好好与你相守此生”“待我征战回来,我会给你一个答复”一会是柳扶妗怨毒的声音“我说浣剑山庄屡次与梁国作对,只要他亲自灭了浣剑山庄,我从此不在纠缠与他”“如何,你这位浣剑山庄大小姐是否恨透了我。我心中的恨全然不比你少!”   冷汗湿透了衣衫,我瞬间惊醒,只见月皎一双哭肿的眼。冰冷的记忆像泛着寒光的刀子一般切割我的身体。   一念到柳扶妗害我家破人亡,我便恨的银牙碎咬,心底掀起一把滔天怒火,它是那样的强烈,将我多年来养成的从容淡定焚烧的一干二净,当年那个敢爱敢恨的殷家大小姐重新回到了我的体内。我一把提起墙上的红樱剑,怒气冲冲的往“凤仪宫”冲去。   我杀入“凤仪宫”时,梁仪昭正在殿中练舞。她穿了一身白衣,身姿轻柔婉转。但见她蛾眉桃面,朱唇梨妆,清冷绝美的容颜可令星辉失色。尽管我恨极了她,却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举世无双的女子。   她跳完舞,方停下来看我,见到我手中寒光凛凛的剑,非但不惊不惧,反而露出嘲弄的笑意。   她冷声道“你要杀便杀,有你殷家老小做伴,黄泉路上,我也不会孤单!”   悲痛将我淹没,我狠狠的将剑刺出,可是我非但没有碰及她,反而被一股内力掀落在地。   “绾儿,你没事吧”公良圩急忙上前扶起我,却被我一把挣脱开。我擦掉嘴角的鲜血,死死的着他,盯着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子。他见我一身缟素,惊疑道“绾儿,你怎么了”   我将红璎剑一分为二,迅速跃到梁仪昭身侧,将一把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另一把架在我自己的脖子上,对着公良圩恨声道“当年我自称是上阜殷门女,你可知,上阜除了浣剑山庄还有哪一家姓殷!”   公良圩被惊愕住了,他的声音慌乱而又紧张“你是说......你是说......你是浣剑山庄的小姐?”   悲痛将我的声音变得撕心裂肺“不错,我便是被你灭掉的浣剑山庄的大小姐!公良圩,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绾儿......”他踉跄了几步,面如死灰,身体犹如被劈成两半般痛苦   我将剑往柳扶妗的脖颈递了几寸,剑气带出几道血痕。我冷冷道“她设计害我殷家满门,我岂能放过她!如今不是我死,便是她死!”   我猛地将剑刺入,却依旧被一股内力震出。红璎剑“铛”的一声落入地上,发出呜咽低鸣。方方左手被震得一偏,我脖颈出划开了一道血口子,鲜血哗哗流下,将我一身白衣染上鲜红的血色。   我此刻的模样当真是与厉鬼无样   “绾儿......我不能看着她死.....”   “你不能看着她死,那你便可以看着我死了吗。”我泣声厉问,“公良圩,你这般爱柳扶妗,何苦又要许我?何苦要误我十年!”   我觉得我就像一个笑话一般站在这里,从头到脚都那般可笑。   “绾儿,你哭了......”公良圩神色满是痛愧悲怆,他看着我满脸的泪水,心中悲痛难抑,他上前想向我走来,却被我一把利剑隔下。   我摸了摸我的脸,果然一片冰凉   “果真”   我哑着一把嗓子,悲笑道。   我拿着剑指着他,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这就是我爱了十年的男人,这就是我十年的相思。   实在是可笑   我的心想死了一般,在没有任何的疼痛泛起,我厉问道“公良圩,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这就是你许我的承诺?”   “绾儿,我不知道你是浣剑山庄的人,若是我知道,我是断断不会这样做的。我.......我.......”公良圩的面容痛苦的几经扭曲。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当初我送给他的玄色翻龙衣袍,他穿着我一针一线绣的衣袍,却对我说“我不能看着她死”真是可笑。   我步步逼近,剑光一闪。那件衣袍便被我割的粉碎,飘落下来,如同落在我心尖上的寒雪。   “绾儿......你做什么!”公良圩看见这纷纷扬扬的衣碎,眼中沉痛似井。   “公良圩,为你一句“希望我有女儿家的贤良”我丢了刀剑,拿起针线。当初为了将上面的针脚压实绣密,我的手不知道被戳破了多少次。为了将这一对眼珠绣好。我整夜整夜的翻阅书籍,试了三百零三次,终于选出了最合适的三十种丝线来绣出这样一对威严震慑的龙眼......”我盯着地上的碎屑,面无表情的说道   他听我这样说道,心中更是苦痛难当,他甚至颤颤的伸出手,声音满是痛苦“是我.....辜负了你”   我冷冷一笑“公良圩,从此你我,再无半点情分可言!”我又将剑指着梁仪昭“贱人,你的命暂且留着,总有一日,我必定亲取你性命!”   我拖着剑,拖着一身血污,神色冰冷,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公良圩急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绾儿,你要到哪里去”   我要到哪里去,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天下之大,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这么多年来,我全部的情爱,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公良圩身上。我以为我能得个花好月圆,我以为我能得个锦绣良缘。可是最后那,我竟连一处容身之处都寻不到!   我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寒风吹来,面容上仿佛结了一层冰霜。公良圩突然挡在我面前,死死按住我   “让开”我冰冰冷冷道   “绾儿,是孤错了,是孤错了,你不要走,孤求你”他死死的拉住我,面容上有深深的痛苦   我眼皮一抬,冷道“你杀了那个贱人,我便不走”   公良圩一时哑然   嘲讽橡一盆冷水浇下,我甩开他正欲往前走去,颈上突然一痛,我便昏了过去   醒来时,床帏上的纱帐苍凉如水   公良圩沉痛沙哑的声音传来“绾儿,殷家......孤已经下旨厚葬了,你不要担心”   我冷着一张脸,目光浮空,不语   “绾儿,孤不会再让你伤心了,柳扶妗已经被孤废除,打入冷宫了。从此只有一个你。我们好好过,孤会一定会补偿你,好好补偿你”   我面色像死了一般毫无波澜,半响,才开口道“柳扶妗让你杀了殷家满门,陛下,你怎么不杀了我,怎么不杀了我。”我转头看向他,眼珠冰冷   “绾儿,绾儿”公良圩的声音变得极度慌张,他向来清冷的面色此刻变得煞白“你不要这样,你这样,孤很害怕,很害怕”   我转过头去,不再理会。   公良圩每天所有的空闲都呆在淑姳殿里,然而每次,我都躺在藤椅上,背对着他。他却开始变得絮絮叨叨,会我说一些琐事,变着法子逗弄我开心。然而每次回答他的都只有一室的沉默,我以为时间久了,他也会厌倦了,不再理会我。可是,我错了,他甚至把奏章都搬到我的宫殿中,每日批改时,他都会抬眼看看我,若是我的身上的丝毯滑下,他便第一时间为我盖好,若是我的茶碗空了,他便立刻起身去添,这样殷勤来月皎看了都有所动容。   那么我那,我又是否动容。我稍稍偏头,眼光瞥见他正在低头剥荔枝。倘若以前他肯这样对我,我们又怎么会走到这步田地。我之所以还肯留在这,不是为了他,只是柳扶妗不死,我不甘心   公良圩将荔枝剥好,深深看我一眼,道“绾儿,你好生休息,孤明日再来看你”说完,他便走了出去,不过他没有回他的寝宫,而是去了我宫殿旁的一个侧殿,自从我夜间常常被噩梦惊醒后,他便在我的侧殿里住下,他说这样只要我一喊,他便能听见。   月皎打了帘帐进来,遇上正要离开的公良圩,她见了一礼:“陛下”   公良圩摆摆手,声音有些疲倦:“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月皎走进来,看见一身白衣的殷红绾躺在藤木上的样子和一截枯木一般,她心中有痛苦抽出“小姐,你又什么打算”   “皎儿,你知道我为什么迟迟不肯离开吗”我的声音竟像老妪一般苍老沙哑   月皎目光微微闪烁,“小姐可是为了陛下?”   “哼,事到如今,我哪里还有这样多的儿女情长,皎儿,柳扶妗不死,难解我心头之恨!”我恨声泣道   月皎面色一慌,竟瘫软在地   我目光一闪,疑道“皎儿,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月皎别过头,声音里像藏了无数心事一般慌乱“小姐,如今那柳扶妗已经被陛下斥入冷宫,陛下如今心中只有小姐一人,也对小姐这般好,难道小姐便不能与陛下好好相守吗”   “月皎!”我怒斥道“我不管你被什么油蒙了心,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此话休要再提,否则某怪我不念往昔情分!”   月皎绞了绞绣帕,想要在说些什么,被我眼光吓住,只能退了下去。   室内灯光虚浮,室外月光凄清   我走到床边,翻出我藏在床被下的一个包裹,那是用绯红色的丝做的。那是当年公良夙在西北门的马上留给我的。   他说日后若有难处,可将包裹打开一看   我目光一沉,将一直不曾打开的包裹解开   里面有一幅画,一块令牌和一封信   我缓缓将画打开,这是一幅墨青山云隐水墨画,画面飘渺灵虚恍若九天仙境,画质流畅清晰。而我却脑中混沌僵硬欲裂,好像什么东西要从脑海里挖出来。我一寸寸抚下,中间柏树处皱起的一条云痕如同火焰般灼伤了我的手,也终于唤起了那段沉沉睡去的记忆。   我六岁时,正是儿童顽劣的年岁。极是喜欢山庄外的花红柳绿,终于有一日,趁娘亲不备,偷偷的跑了出去,城镇里的栗子糕,桂花酥,冰糖葫芦都馋的我直流口水。可惜我从不知买东西是要银两的,只能干巴巴的看着。最后在弄堂里捡了几个铜板,买了两个泥人玩。   但日头越高,我肚子却越发的瘪下去。正要饿的哭时,见街头上独自站着一位锦服玉带的小公子,也顾不得羞耻。立马飞身上去,狠狠将他撞到在地。   “你……你这个恶人,打碎了我的泥人。你赔我,你……赔我”我看着那个小公子虽然狼狈在地,却是生的一副极漂亮的模样。连语气都不由得软了分。   “我……我。”小公子极是委屈,瘪了瘪嘴,兴许是叫人宠惯了,突然见到这么一副穷凶极恶的嘴脸,最后竟吓的哭了出来。   “不许哭!”我见他一双漂亮的圆眼里盛满了晶莹的泪光,顿时吓得慌了神。急急吼道。谁知他却越哭越厉害,我也差点跟着哭了起来,“你再哭,再哭……就没人喜欢你了。”我灵机一动,把书上坏乳娘吓小孩的话搬了出来。   那话还是挺管用的,当下他便不哭了。只眨巴眨巴圆眼,似懂非懂道:“没人喜欢会怎么样。”   “就讨不到媳妇了。”我颇有些得意的答道,毕竟那小公子年岁看上去比我还大。   “呜呜~我不要讨不到媳妇,呜呜~”谁知,他竟哭的比方才还厉害。我顿时傻了眼,手脚并用的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只要你不哭就不会讨不到媳妇了。”   街上怪异的眼光越来越多,我也越来越委屈。此刻娘亲也该准备晚饭唤我了。   “那你给我做媳妇。”小公子怯怯的抬头,瞧了一眼殷红绾又羞羞的低下。小公子泫然欲泣的模样,硬生生将画店里鲜艳夺目的美人姐姐都给比了下去。我一个恍惚,竟脱口道了句好。   “这个,给你。”那位小公子立刻喜笑颜开,解下挂在腰下的银丝缠梨花镶缨络荷包,小心翼翼的递给我。   我虽说生在武学世家,但是礼教也学了不少,正在懊恼自己失言时。乍见那个金灿灿的荷包,眼睛都绿了,什么孔孟之学,伦理之道通通丢在了一旁。猛地抢过,生怕他反悔。正要溜之大吉时,却被那小公子扯住了裙摆。我心虚的看着他,生怕他收回。   小公子羞红了一张脸,扯扯自己的指头,半响到,我将自己的荷包给你了,你也有什么信物留给我吗   我听他这样说道,只好忍痛将画店里的美人姐姐送的水墨画给了他。因为刚刚的碰撞,画面已经破了好大一道口子,带回去,想来娘亲也不会喜欢。不过,我有银子了,可以买更好的。我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心已经飞到酒楼里去了。生怕那位小公子反悔,一溜烟的跑了。身后小公子清丽的嗓音模模糊糊的传来,我来不及多想。便跑进了酒楼。   是了,当初,那位小公子那句模模糊糊散在空中的话语是   我叫公良邪,家住在京都,你莫要忘了。   我瘫坐在地,心里浮起难以言喻的痛苦   难怪相缘节上,他要送我泥人,难怪他总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我“清翎,嫁给我可好”   原来,当年我遇见的那个小公子便是他   我颤抖着手,将那那封信打开,上面只有寥寥几字,却叫我悲痛的如同被冰封住了一般   “清翎,他日若公良圩负你,此令牌可助你逃出宫牢”   他连退路都替我想的周全   我以手掩面,泣不成声   如今我落得如此下场,果然是报应,连天都看不下去了,特意来惩治我。我这一生,全然都是一场笑话。我怪公良圩对柳扶妗执念太深,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对公良圩执念太深。   我悲鸣的声音惊动了偏房的公良圩,他一把推门而入,神色满是慌张“绾儿,你怎么了,又做噩梦了吗?”他将我拥入怀抱,试图用怀中的温暖抑住我瑟瑟发抖的肩头   我死死抓住他的衣角,泪眼朦胧间,我听见自己凄厉的声音“陛下,当年,你为什么要救下我,为什么!我便是那时死了,也好过此刻这般生死不得!”   公良圩的神色满是涩意,“绾儿,你怎能这样伤我”   这就是我殷红绾的命吗,命中注定爱恨皆成殇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 求书评~~ ☆、终篇   时光飞逝,我尚在痛苦之中,十日光景已然如流水般飘去,这十天,殿门外的花新开了一茬,树枝也重新抽芽,而我除了身上的伤一日好过一日,心中的恨却是一日多过一日   这一日,我早早起来沐浴更衣,对着菱花镜在额头处贴了一枚梅花形状的花钿,我身影一晃,冷光如流星的尾翼一般猝然而逝   我也该见见故人   冷宫,没有我想象的那样阴冷,那样凄寒。我踏进关押柳扶妗的宫殿时,里面甚至灯火通明,富丽堂皇。   哼,这就是所谓的打入冷宫,与金屋藏娇又有什么分别。我心中再次漫过对公良圩的失望   柳扶妗一身白衣,一如初见时绝美,她看见我进来,唇边勾起惯常的嘲讽“你果然还是来了”   我冷冷看她,眼光早已将她千刀万剐“你不死,我如何能安心”   她的面容依旧精致,只是眼底有一些血丝浮上,“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是如何知道你的身份?”   我心中隐隐绰绰浮起一个人影,我蹙起眉头,将这份疑虑驱散,只冷道“我只想杀了你”   她对我的话却置若罔闻,不管不顾的继续道“想必你也已经猜到了吧,除了你亲同姐妹的丫鬟,还有谁能知道你浣剑山庄大小姐的身份,呵呵,还以为你们有多姐妹情深,我不过是拿冷长蔚逼一逼她,她便将你卖的干干净净,实在可笑”   我脚步踉跄,退了几步,果然是她!我只觉我千疮百孔的心上又被狠狠插上一剑,那寒剑在我身体里绞割,将我的血肉一点一点绞碎。   柳扶妗尤不解恨,又道“想来也是,姐妹又如何能如情郎相比”   我对她越发痛恨,眼中射出阴冷的光,死死的盯着柳扶妗,她被我此刻如同鬼魅的模样模样吓住,一贯只有嘲讽的脸上终于有了惧怕,一步一步往后退去“你想做什么!”   我飞身将捏住她的脸,将一粒药逼她吃下   “咳咳......呸呸......你给我吃了什么?”她恨声问道   “我想了想,公良圩必是舍不得杀你,而我若是一剑刺死你,岂不太便宜了你了”我一把掐上她的喉咙,手指一点一点收紧,冷冷的看着她极力扑腾的滑稽模样,等她翻了白眼,快要被我掐死时,我又突然松了手。冷眼看着她呛的面色通红,身体不住的颤抖,想秋日里的落叶一般   “我知道你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容貌,所以我给你吃了“饥饿散”,此后你将每日不停息的吃东西。直到你便得又丑又胖为止”柳扶妗的面色惨白,我冷冷一笑“怎么,这就受不住了,等你吃腻食物了,你就将一口一口生吞自己的血肉”我话音刚落,柳扶妗便终于忍受不住,娇啼一声,便昏死过去。   我冷冷的踢了踢她,便往门口走去   这一夜,我在庭院中赏着这满天星辰,想着何日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想着离开之后的打算,我想找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不再受这凡尘纷扰。好好的过完我这一世。月皎在房门内唤我“小姐,酒温好了”   我接过她递上的酒,灯影之中,她明媚的脸上闪过难以捉摸的颜色。   腰侧挂着的玉蝉由晶莹剔透的碧色变成了乌黑   我拉着她的手道“皎儿,我们名为主仆,实为姐妹。如今你更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日便将离开这里,你可愿随我一同走?”   “小姐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月皎低下眼眸,声音有些暗沉。   “好,好”我端起酒,一饮而尽。   肝脏中瞬间觉得有一把烈火在燃烧,疼痛难以言喻   一醉休,当年我下在公良祀身上的毒也终于回报到我自己身上了   “小姐,“饥饿散”的解药在哪”   “皎儿.....为了一个冷长蔚,你竟这样对我”我大悲,声音悸动叫她动容   “小姐,只要你交出解药,你不会有事的,这样,长蔚也不会有事”   内脏寸寸烧断,那样的痛苦竟比当年我在寒潭中浸泡还要来的深重。原来当初公良祀,便是这样痛苦的离去   一醉休,一醉方休。它将我的五脏焚烧,却让我面上如醉酒一般殷红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公良圩突然破门而入,他走过来,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对之处   “绾儿,你不肯放过扶妗,何不干脆脆杀了她,何必要拿那样狠毒的药来对付一个女儿家”公良圩眼中有点点怒意浮上,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只剩下无奈   一醉休的毒在我腹内翻滚,我只觉口腔中是满满的血腥味。   原来肝肠寸断,是这样的疼痛   柳扶妗,你果然有手段,总归我是斗不过你了。   我疲惫的将腰侧的玉蝉取下,递给公良圩,强压下口中即将喷薄而出的鲜血,努力的将子咬正“拿去吧,将它打碎,给她服下”   公良圩沉默半响,最终还是接过我手中的玉蝉。他见我面色有异乎寻常的殷红,额头上起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关切的问道“绾儿,你可好”   我强忍下剧痛,朝他无力的摆摆手“你去吧”   公良圩走之前对我道“绾儿,我知道你容不下柳扶妗,你放心,我会将她遣送回梁国。日后,我们好好过,我已准备好了天下最好的婚典。”   公良圩走后,我再也忍受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小姐,小姐....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实在不能让长蔚去死啊”月皎跪在我脚边,面色带着深深的愧疚,声音带了一把哭腔   我看着这个为情所困的女子,仿佛看见了当年的我,也是这样痴,这样傻。我霍然便不怨了,我已经疲倦的连怨恨都没有力气   “小姐,你等着,我这就去为你要解药,你等我”月皎起身匆匆往门外跑去   我叹了口气,一醉休哪里来的解药   我艰难的起身来到殿门口,殿外月朗星稀,看上去很是干净   想起公良祀常常着一身绛红衣衫,满身酒气的抱着酒坛子倚在紫木栏上,酒将他胸前的衣衫打湿,看上去极像正哭泣妖精。披着满夜月华,孤寂无助。他总是在半醉半醒间问我“清翎,嫁给我,可好”   我这样想着,眼前仿佛出现了他的身影,着一袭绛红衣袍,委屈的问我“清翎,嫁给我,可好”   好,好   我走出殿外不多远,剧痛便让我重重跌下。我爬到一棵梨花树下,倚着它,轻轻闭上了双眼。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初公良祀送给我的那幅画里的景象。像极了当初年少时,我倚树而眠   时光寂寂,耳边依稀有风声吹动   这许多年,像极一场荒唐梦   崇武二十七年,崇武皇帝之妃,殷红绾薨   同年三月,姜国倾国之兵,攻打梁国。破城后,梁国全部皇亲国戚被坑掩杀。五月,姜国皇后梁仪昭自缢身亡   一年后,姜国为靖国所灭。姜国皇帝公良圩自焚“淑姳殿”   姜国一夕倾塌,此间故事离奇曲折   世人闻后,多为唏嘘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已经完结,接下来就是两篇番外 如果有小伙伴一直追完这篇文章的话,请为本文留下只言片语,好让我知道我不是在单机 谢谢 ☆、番外·公良圩   他一直以为自柳扶妗死后,他再也不会喜欢旁人   更不曾想到,他命中会出现这样一个明媚的女子   那日,他从马车上下来,看见自家门口坐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   “你是哪家姑娘,怎么坐在这里”   “你便是公良圩?”她笑吟吟的问道,扬起的笑容,明媚如夏花。他那时见了,竟也为之动容。   之后她便一直缠着他,每每他将要发怒时,她便垮着一张脸,委屈道“人家喜欢你,这样有何不可”   还真是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姑娘   可是,这样的率性,他似乎并不讨厌   她在府中一呆便是三年,期间,除了依旧喜欢缠着他之外,她还常常帮他除去不少障碍。他不喜欢她双手沾满血污,每每提及,她便认认真真的对他道“阿牧,我更不喜欢你为这些事烦忧”   老太傅一事让他烦忧不已,他随口对她提了一句“阿绾,替我除去太傅可好”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却不曾想到,她真的记在了心   她昏倒在大门口,全身湿透,气息奄奄   他害怕极了,怕她就这样离开他。怕自己再也看不见她明媚的笑颜   他走到这步,不知有多少人要取他性命。这样险恶的境地容不得他有半分差错,可是那时他心心念念的只是将她救活,哪怕拼尽一身内力又何妨,他只怕她死掉   他那时想的,只是日后一定要好好待她   如果不是他执意要攻打梁国,如果出来和亲的公主不是柳扶妗。那么,他与她何至于走到那般田地   他迎回柳扶妗后,便不曾在见过她一面。他努力说服自己,自己爱的人是扶妗,就算自己曾对殷红绾动过情,到底也是比不过扶妗的。   他就一直自欺欺人着,直到大婚那晚,看见一身凤冠霞帔的梁仪昭端坐在鸳鸯被上,便突然想起了红绾,想起了昔年,她总是喜欢在寒风中抱紧自己,用亮如星辰的眼眸盯着自己,充满期待的问“阿牧,你什么时候迎娶我”   他忽然明白,他一直想娶的妻不是柳扶妗,是殷红绾   可是,她那样骄傲的女子,自己负她一次又一次,她还能原谅自己吗   正在他两难之际,柳扶妗主动开口道“浣剑山庄屡次与梁国作对,陛下若肯亲自灭了浣剑山庄,我从此不在纠缠与你。放你与......殷红绾双宿”   不过是灭掉一个小小的山庄,这有什么难的。他欣然同意,却不料这不过是旁人别有用心的陷阱,他竟这般愚蠢,亲手将她推入深渊!   她提剑步步向他走来,听她冷漠的说道“从此你我,再无半点情分可言。”他的心,疼的快要死去。   之后,他将柳扶妗贬入冷宫。每天都往她的宫殿跑,他想用生生世世来补偿他   只是,他早该明白,她不会这样轻易的放过柳扶妗。若她真的一剑给了扶妗一个了断,他也无话可说。可是,那日柳扶妗前来哭诉,泣道她对她下了怎样阴狠的毒。见柳扶妗这样凄楚的模样,他心中实在有些不忍,到底也是自己深爱过的女子。他答应扶妗为她讨要解药,却万万没有料到,红绾被柳扶妗算计,也已身重剧毒。   他那,他做了什么,逼她交出唯一一块能解百毒的玉蝉,拿去救了柳扶妗!   绾儿,你该是怨我的,我这一生一直都在辜负你。倘若有来生,你还愿不愿意遇见我,还愿不愿意做我的妻。 ☆、番外·柳扶妗   我自回到公良圩身边后,越来越不开心   夜深露重,我为他添衣时,他竟时常神色恍惚,抚着我脸道“绾儿......”   绾儿,殷红绾   从此这个名字如一根针一般扎在我的心头   公良圩要册封我,我笑着对他道“阿牧,你说过,你是要娶我为妻的,怎么能让我做你的妾那”   不久之后,他那时的皇后靖梨裳便暴薨了。他知道后,竟对我道“扶妗,孤会娶你为妻,只是你不可伤害殷红绾”   我没有想到他提都不提一句靖梨裳,却让我不要伤害殷红绾。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在大婚之夜抛下我,去找那个殷红绾!   我的心被嫉恨充斥,我知道终有一日他会抛下我,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我因为救下他,而被囚与地牢十载,到头来却换来这样的结果。妒火焚毁了我的理智,我做了一件将我们三人都推入深渊的事,我对公良圩说只要他肯亲自灭掉浣剑山庄,我从此便不再纠缠他。可是他真的去了时,我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反而夜夜悲泣   后来的所有事,也便在意料之中了。   而公良圩将唯一一粒解药给我,而害死了殷红绾。我还来不及高兴,他便提着冷剑对着我。   我做下这一切,早便知道如此下场   可是,真正看见他拿剑指着我,面色森冷时。我的心忍不住的疼痛   他到底还是没有杀我,他说要我看着自己国破家亡,亲人一个个死于非命。要我将殷红绾所受之痛,统统经历一遍   阿牧,你错了,我不是殷红绾,我对那梁国王室,没有半分情谊,又怎么会悲痛。   可是梁国城破后不久,我还是举剑自刎了   我在公良圩面前跳完最后一次《凤凰诀》,然后将那把红璎剑狠狠刺入自己的身体   我倒地的那刹那,看见公良圩神色冷漠,面上不曾有半点的波澜泛起。我拼尽力气,将手伸向他,他却看都懒得看一眼,径直离去了。   他厌恶我到如此田地   我悲凉一笑   殷红绾,到底还是你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至此已结束 如果要小伙伴肯留个爪 不胜感激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